敲打（十年）

#2022生机大会#我的小学是一排平房，似没有竣工的学校，或者是建的临时校园。因为它就一层，四五间教室，两间在用，一间学前班，一间二年级的，学生七八个，两名老师。它离我家半个多小时的步行路程。我刚去的时候，学前班里就四五个同学，教课的是一名女老师，二十出头，教拼音时候的她漂亮中带着点凶。当我把妈妈给我炸的面饼带去学校时吃时，她看见了会问是谁给我做的，我幸福地说是我妈妈。

升到二年级是另外一位五十出头的男老师教我们，他姓贺。之前他教的二年级学生去更大的学校去读书了，学前班也没有了，因为学校太破也没有生源。我们是这个学校最后的学子。操场是泥巴操场，在旁边长了一株茂盛的月季花，直径两三米的花簇，从夏天到秋天都是花开不败。教室背后是浓密的山林，有一个斜坡，我们都喜欢拿它当滑滑梯玩，虽然沙子膈得皮肤有点疼，但我们还是满心欢喜雀跃。

贺老师教我们语文和数学，下午两点就放学了。有时候他要去吃酒，他会让我们提前放学。早上我看见他在清晨的薄雾中，坐在操场边，戴着老花眼镜，手握装有红色墨水的钢笔，在稚嫩的笔迹间打下很多红勾勾，作业末尾给我一个大大的优+。朝阳洒在他的衣服上，静谧又庄重。学校的铃声是贺老师手动敲击挂在房檐上铁块的声音，叮叮叮清脆悦耳，把课后在学校后山撒野的我们召唤回教室。

初冬的时候，前一晚下了雨。我穿着破旧的解放鞋去学校，为了防止路边茂盛的野草把鞋子打湿，我尽量往草浅的地方走，两腿张开各自踩在路两边缓慢移动，走到特别湿滑坡陡的地方也免不得摔一跤，背上屁股上腿上全是泥。纵使再小心翼翼鞋子还是被深重的露水打湿了，内侧裤脚也绞上了很多泥土，到了学校只能把鞋脱了晾着，光脚才在课桌下方横着的脚踩上，脚已经僵得没有什么知觉了，眼睛也得看着黑板专心学习。再过一些日子我们那里就得下雪了，自家房檐和学校屋顶都凝结着粗壮的冰凌。在那些寒风中我感觉我四肢总是冰冷的。

学期结束了，贺老师给了我一张金灿灿的长方形的纸，上面有我的名字，我不知道那个是做什么用的，放学回家就拿给我妈妈看了，妈妈说这是奖状，看着妈妈喜笑颜开，我知道了这张纸的价值。读到了三年级，我也得去更大的学校了，这个学校已经不招人或者招不到人了，操场边的月季花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烧毁了，只剩下一些烧黑的枝干在冷风中伫立，贺老师也迎来了他的退休之日，而我也将踏上更远的征程。

四年级到小学毕业我要在村小度过，上学就是一直下山，放学就是一直爬山，每天去上学走路一个多小时，回来两个小时左右。那个时候八点上学六点放学。春天，我在悬崖边邂逅了最好看的紫色的话，我也摘了一朵供自己欢喜。炎炎夏日我一个人放学回家走在悬崖边上看见过最美的落日，那火红的夕阳和晚霞洒在我回家的小路上，松林上。洒在我身后的农舍墙壁上，茅草屋顶上，我的脸上，眼睛里，心里。秋风萧瑟，当我放学回家走在马路上抬头一看崖壁上的那棵琵琶树一串串果子已泛黄，内心很激动，从一条小路侧边绕路上去，爬上了在崖壁的那棵枇杷树，脚下就是二十米高的陡峭山崖，那个时候没想过失足掉下去会怎样。摘了几串较黄的就下了树，路上就开始吃 起来，虽然有点酸，但是真的解了嘴馋，心里很开心。那天我平安回了家。冬日寒风凛冽，天不亮就出门上学了，回来已是天黑，我摸着黑爬坡，妈妈拿着家里唯一的手电筒走到离家最近的山林处接我，当我从浓重的黑夜里看见那束光，眼泪不知怎的滑落了。在家中的高板凳上，坐着小板凳，五瓦特的白炽灯的黄黄的微弱灯光在头顶晃着，飞蛾围绕着微弱的灯光扑闪着翅膀，在闪烁的微光里，作业写了一篇又一篇。寒来暑往，三年过去了。我即将小学毕业踏入初中。

初中在镇上，离我小学要坐半个小时的摩托车，开始了住校的，一个周回家一次的初中生活。初中在一个一个独立的校区，十几个班，那个校区比较破操场也很小。一百多人住校就两个宿舍，男生一个宿舍，女生一个宿舍。那个宿舍没有热水，宿舍楼下有个专门烧热水的阿姨，一块钱一温水瓶热水。她是烧半锅没有煮沸的热水再掺半锅冷水，这个水只能用一次温热第二天就冷了。这个阿姨真懂节约成本和客户再次交易。女生宿舍五六十个人住一个屋，里面摆了二三十张一米二宽的上下床，晚上九点放学回到宿舍每个人做事情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深夜哪几个人在打呼噜都听得清清楚楚。为了安全，学校规定下铺睡两个人，上铺睡一个人。很不走运我被安排在了下坡，而且和班里最胖的女学生挤在一起。从小睡觉我就有这头滚到那头的习惯，现在我连翻身都困难了，我晚上睡觉都潜意识控制自己不要翻身不要动不然就会掉下床，第二天醒来全身难受，内心很痛苦，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了排解内心的郁闷，我对床友说了很难听的话，说她是个胖子。在床上和她划了三八线，超过了之后后果会怎样之类的警告。而后我们两个就互相厌弃了。

初二换了一个校区，是整个镇上最好的教学楼，是我亲幺爸教我语文，虽然那个时候我在班上是第一，但他对我分外严格，考试错一道默写题就拿着竹条一点不留情地打我手心一下，可能是害怕其他同学说他帮亲吧。我的贫困学生补助也是他帮我弄的。学生宿舍一个宿舍住十二个人，不过厕所是公共厕所。每天早上有很多人挤在一起在厕所。有的人在洗漱，有的人在拉屎，还没有遮挡物那种，都能互相看见。那个厕所看起来很脏，感觉流通不顺畅。洗衣服就在宿舍楼下用冷水手洗。初二两学期换了两栋教学楼，下期的那一栋教学楼视野很好，看过去是一个沟谷，沟谷里草木葱郁，还有一条小溪流过。而这个学校就在沟谷之上。沟谷对面也有一所学校，那是这个镇的一所高中，听说我的初三会搬过去，在那里度过初中的尾声。

初三，在这个高中初中混合的学校里，初三教学楼的墙是白色的，旁边一所新的教学楼在建，有实验楼，草坪也很漂亮。树木都很粗壮高大，枝叶繁茂。学校的书法比赛获得了一等奖，有几面之缘的同学叫我送一副字给他，我开心地答应了。在这里勤奋苦学，我以725的高分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

我仿佛看见更好的未来在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