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的1919》《我的法兰西岁月》《炊事班的故事》《少年杨家将》等一批经典影视作品经优酷4K修复后上线。这些拍摄于十几二十年前，或更早的影视作品因为当时拍摄技术和存储条件的制约，画面早已出现分辨率低、褪色、划痕等问题，此次修复不仅将画面提升到4K，还进一步提升了人脸清晰度，更好满足了许多观众重温经典影视作品的愿望，有观众表示，看到修复版，感觉青春又回来了。
《我的1919》修复前后对比图。 优酷供图
负责优酷高清修复的媒体技术中心生产部负责人江文斐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表示，有些老片在没有修复之前，画面清晰度等相对不高，一些观众看个开头就退出不再看了，但经过优酷的高清修复之后，这些片子就可以令观众接受，优酷后台上能看到它们的播放量成倍的增长，《上海滩》（1980）、《李卫当官》（2002）、《鹿鼎记》（1998）、《我的1919》（1999）、《仙剑奇侠传》（2005）等影视作品的播放量平均增长了3-5倍，甚至有的增长了8-10倍，“经典影视作品其实是有市场的，如果不修复的话，就会失去很多观众，要让好的内容传递下去”。
有一件事令江文斐印象深刻，好莱坞的《星球大战》每隔几年就会重制一次，重制并不是简单的修复，甚至要超越母带。在他看来，国内同样有许多优秀的影视作品也需要去好好修复，“不要因为画质，扼杀了它们的生命力”。
老片画质差“一分钟弃剧率达70%”
很早之前，江文斐有在电脑里收藏音乐会原盘的习惯，一场音乐会几百MB大小，就顶天了，觉得那是最好的版本。但现在再看，那画质简直没法忍受。
“人的眼睛被养刁了”，江文斐说，小时候看的片子，在印象中觉得清晰度还可以，但今天再回头看，画质特别糟糕，几乎无法接受。这几十年里，视频技术发展特别快，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还都是标清，后来是高清，现在是超高清、4K，不管是拍摄设备，还是播放设备，都升级了好几代。人们对画质的要求也随着时间的变化而不断提高，二十年前觉得好的东西，现在确实满足不了观众的眼睛了。
江文斐经常在优酷的后台看到用户发的一些弹幕：“全程马赛克”“这画质我也是醉了”“我是在用儿童手表看画面吗”……其实看老片的用户挺多的，但有一部分老片，画质太差，没法看，“有些片子一分钟的弃剧率达到70%”。江文斐说，这肯定不是片子内容的问题，一分钟看不出内容好坏，一定是用户打开之后，觉得画面太差就关了。
《三个和尚》修复前后对比图。 优酷供图
从2017年开始，优酷开启了高清修复计划，对在优酷上播放，或者有合作的影视作品进行高清修复。江文斐说，在媒介属性上互联网平台和电视台很像，把电影或者电视剧的资料压缩成带宽比较小的文件，通过互联网传播给用户。互联网技术一开始最关注的是编码器，用有限的带宽把画面压小，同时还要保证和源文件一样。
依靠阿里的数字技术，优酷整个技术后台做了升级，将编码器做到了比较高的水平。但是，还是有很多节目，怎么做都很难让人满意，画质还是太差。事实上，这并不是定义编码的问题，之前觉得做的片子要尽可能跟源文件一样，但许多源文件画质就很差，做了半天和原来的画质一样。要想比原来的好，就得修复了。
从个人情怀来讲，江文斐说，很多修复工程师都有自己小时候喜欢看的片子，如果有机会用自己的技术把自己喜欢的片子修复得更好，肯定是比较兴奋也会很有成就感。
修复作品分五步，有时需要重绘细节
一部影视作品的大概修复流程是怎样的？
江文斐以十六年前播放的电视剧《士兵突击》举例，在修复这部剧之前，首先要找到这部剧的版权方把母带拿过来，对母带进行清洁和复原，这一步不做的话，会给后面的数字修复带来很大麻烦。第二，将母带数字化，变成电脑里的文件。有些片子之前已经做过一次数字化了，数字化成标清，这次要将母带数字做成高清的数字化。第三，做物理损伤的数字修复，这些物理损伤包括污点、划痕、闪烁的白点、黑线等，都需要进行修复。第四，细节的重绘。以前拍的一些画面，近景特写还好，如果是中景或者远景的人脸，画面就很模糊。现在做成高清甚至超清的时候，观众是需要看到人脸的，这些细节就需要重绘，一帧一帧的补。第五，重新调色。早年的拍摄设备，色彩只能丰富到那个程度，加上年代久了，就会失色，必须要重新调色。最后，做字幕、画幅等细节上的处理。过去一些影视作品的画幅大多是4：3，而现在的画幅基本都是16：9，如果有必要的话，就会考虑对画幅做一些处理。包括字幕的包装，是压在画面最下面的黑边上，还是压在正片上，都需要多考虑一些细节。
《大宅门》修复前后对比图。 优酷供图
江文斐说，这相对来讲算是比较完整的影视作品修复流程。流程中的每一步其实在工业上都有很标准的动作，都需要人工操作。而观众经常在修复中听到的所谓人工智能技术（AI），它其实是为人工提供一个辅助工具。在江文斐看来，技术不是万能的，AI有时候也会失效，修复的原则应该是，该人工的时候就用人工，人工解决不了的就用云计算。
修复人脸最复杂，AI也有局限性
前段时间，江文斐看到网上有营销号写的文章“我用XX软件修复了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奶奶热泪盈眶”，还贴了修复前后的对比照片。他觉得这就有点误导大众了，计算机可以生成人脸，但不可能基于一张模糊的图片就修复出本来的样子，“修复出来的一定是大众脸，或者是计算机图库里的照片”。
也有网友用AI技术修复了民国才女林徽因16岁时的旧照，照片一出，引起网友很大争议，“感觉修出了一张网红脸”“网红滤镜太重”“和本人不一样”……
在江文斐看来，AI（人工智能）确实有很玄乎的地方，可以做到“无中生有”。比如，镜头中一些树的画面很模糊，需要修复，通过给计算机大量的数据去学习，如果知道了画面中是树，AI就可以把树上的枝叶补一补，这个AI是可以做到的。
《潜伏》修复前后对比图。 优酷供图
如果是人脸的画面在没有损伤特别厉害的情况下，脸的轮廓还有，AI的图像修复工具会将画面自动修复清楚，但如果画面本身特别模糊，AI能处理的信息太少，那也无能为力，就很有局限性。这时候就需要人工干预，判断画面中的人是谁。
比如，要修复上世纪90年代的NBA比赛，标清时代看不清楚人脸，但通过身影动作以及球衣上的数字，你能够判定那是乔丹，也可以修复。江文斐说，优酷有一个人脸标识号码Face ID的系统，基于这张脸是谁，系统库里面有这个人的模型，输入了这个人的信息，就能把他的脸贴上去。
在江文斐看来，整个修复过程中最复杂的就是人脸，“修出一个人脸来很容易，但修出来一个你认定的人脸，那个是难的。”
修复没有“小屏容易，大银幕难”之说
2019年7月7日，从早上10：00到晚上10：30，北京三里屯的美嘉电影院正在进行一次长达12小时的“马拉松放映”。近百名观众在一天时间里，刷完17集优酷高清修复的电视剧《士兵突击》。
修复的《士兵突击》在影院放映现场图。优酷供图
这次活动让江文斐印象很深，剧中的几位主演还录了VCR，对于修复结果表示了认可，现场的观众也非常感动，能在大银幕上看到修复版的成果。
优酷修复的影视作品，观众基本都是在手机、电脑、电视等小屏幕观看的，《士兵突击》修复版放在大银幕播放，一方面也是看修复成果能不能经得起大银幕的考验，最终得到的反馈还是不错的。在江文斐看来，影视作品的修复并没有所谓的“小屏容易，大银幕难”的说法，只有标准的不同。
很早的时候，江文斐和团队专门探访了很多专业做修复的工作室，他们以非常严格的方式修一集电视剧，要一个师傅带两个学徒花一整天，报价是10万人民币起，很贵，但修出来的质量能打90分。这个行业并不是很蓬勃，从业者就那么多人，产能非常有限，有时候活急，一天修几集的情况也有，那时候就会降低标准，质量自然也会打点折扣。
“每一部片子要修好，这个是前提”，江文斐说，修了1000部，但是这1000部修了和没修一样，等于白干，“事实上我们一边修，一边也在沉淀自己的技术，今天我也觉得我们的修复技术还在路上，离最理想的状态还有点距离，今天的技术能力能修这一批，明天的技术能力可以修得更多，持续地让更多的片子修得更好。”
新京报记者 滕朝
校对 吴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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