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一列匀速行驶的老火车,缓慢地奔涌向未来,不再回望。
曾经满载着粮食、钢铁和希望的黑土地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与之一起消逝的还有那些被洪流冲洗的人和记忆。
共和国长子、老大哥,老工业基地是他仅存的勋章,精神小伙、社会摇,素质低是对他最大的误读。它是东北,它有全国最大的粮产地,还有辉煌过的重工业基地,还有傲人数量的体育健儿、文艺明星,但这些都阻止不了它的连年衰败。
或许只有那些定格过的影像,才能勉强勾勒出一个关于他模糊地回望。
但你仔细看呐,模糊的画面上,是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人和这片土地真实发生过的故事,那些关乎东北的影像,还能拼凑出一个跳出刻板印象的东北,一个尽可能真实的东北,一个正要发生的故事,和一个真实鲜活的人物“彪哥”。
2019年一首《野狼迪斯科》火遍大江南北,魔性洗脑的词曲勾勒出一个东北中年男人曾经有过的黄金时代。
如果你听过这首歌所在专辑中所有六首歌的话,你会发现这是以一个东北老舅为视角,讲述他并不得意的前半生的故事。从年轻时南下打工,到舞厅蹦迪、意气风发,再到同学聚会、中年危机,用看似戏谑的叙事解构着正发生在东北的残酷现实。
网易云热评说:这是东北纪实伤痕文学。
一点也不夸张,也正是凭借着《野狼disco》宝石现在也被大家亲切地称作老舅,可为什么故事的主人公是老舅,而不是他大舅他二舅呢,那么一切还要从这个人说起。
范德彪,彪哥
他是“辽北第一狠人,开原第一保镖,水库浪子,几场著名恶仗的主打人,曾任桂英风味饭店行政总厨,维多利亚国际娱乐广场总经理,保镖兼保安部经理,德标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开原市液化石油气总公司高级送气员,彪记靓汤总经理、开原绑架题材微电影总导演兼监制,大帅打工子弟学校常务副校长兼体育老师,鹰爪象形拳,虎行拳传承人,开原中医院首席导诊,小翠美容院副总经理,彪哥解梦馆馆长,周公首席大弟子,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研究所驻中国办事处主任、洗车行连锁店董事长兼高级洗车师,辽北地区风云人物,开原人的卡利熙、真正的老舅,范·弗洛伊德·康斯坦丁·诺维奇·德彪斯基”。
这些头衔虽然夸张,但是也算是客观记录了彪哥在剧中不羁的履历。
改革开放后,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人们的温饱问题,粮食产量大幅提高,剩余劳动力越来越多。
于是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一大波为了寻求致富道路的农民选择背起行囊,进城务工,点汇成线,线汇成面,于是民工潮出现了,而彪哥也是这汹涌人潮的一份子。从马家堡(pu)子来到开原,他凭借一手好厨艺,在桂英饭店站稳了脚,又因为阴差阳错在与闹市流氓的斗争中手持菜刀表现的十分英勇,被维多利亚国际娱乐广场的吴总看中。
彪哥与吴总
虽被聘请到维多利亚当保安部经理,但那时的彪哥穿戴的是FILA,金链子,大墨镜,尊称一生嘻哈届的老OG绝不为过,开的是德励志德国汽车,用的是摩托罗拉嘴咬天线大哥大,带着小弟衣锦还乡,钱都是一把把的撒,虽然实龄41,但对外一直29,除了吴总,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彪哥。
对于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农村人来说,彪哥能在城里混到这个地步,绝对算得上是人生巅峰,进城务工人员的榜样。
但彪哥万万没想到,他的巅峰期竟然如此短暂,随着一个人的出现,他的人生也走上了下坡路,这个人就是他的前任姐夫“马大帅”。
马大帅的女儿小翠在婚礼当天选择逃婚进城,投奔他的老舅彪哥,于是马大帅进城苦苦寻找,阴差阳错的也开启了一场离奇又曲折的进城之旅。
多年未见的外甥女投奔自己,彪哥是好吃好喝招待着,还帮他在维多利亚找了个班上。也正是这么个契机,吴总认识了小翠,并且一往情深地开启了舔狗模式,彪哥知道后也是极力撮合,但小翠并不喜欢多金老实且一往情深的吴总,反而喜欢上了一个打打杀杀的社会人“四马路·钢子(za)”。
钢哥
小翠被迷的是五迷三道,撮合不成,彪哥有点挂不住面,当时就有点想离开维多利亚。另一方面,彪哥认识了一个画饼者老钱,老钱说自己是个投资人,有片垂钓园的投资项目,只要德彪投入8万块钱承包土地,后期你就是拴条狗都能赚大钱。
德彪听了之后,创业梦的小火焰是熊熊燃烧,于是乎毅然决然辞掉了保镖的工作,拉着农村来的几个乡亲们集资创业,可万万没想到这老钱是个大骗子,拿着钱就跑路了,只留下了一个垂钓大坑和8万块钱的饥荒,德彪为还上这个钱一度流落街头,每天换煤气罐维生。
还好有贵人出手相救,帮德彪还上了债。一直对德彪念念不忘的饭店老板桂英也在危难时刻拉了德彪一把,让他回去继续炒菜过安生日子。
英姐
但是眼看着马大帅发了一笔财,日子越过越好,想着自己曾经的风光,德彪还是按耐不住折腾的心。他先是把饭店改成主打养生的“彪记靓汤”,赔了个底儿掉,后来又去马大帅的打工子弟学校一通折腾,又是让学生以武会友,又是自认常务副校长,为保持营养,没把豆角煮熟,导致学生们食物中毒,学校也因此直接倒闭。但是德彪还是不死心,到了第三部,他和马大帅成功把小翠美容院折腾倒闭,后又迷信上了解梦,以辽北范德伊彪的称呼致敬弗洛伊德,开了个解梦馆。在精神病人大闹一通后,解梦馆也因资质不全的原因被警方取缔,不了了之。最后在马大帅的劝说下,德彪选择和姐夫一起回乡。结束了多年来颠沛流离的城市奋斗史。
事业上不顺利,彪哥情感经历也十分坎坷,最开始投奔他而来的除了自己的侄女,还有马家堡(pu)子的一枝花“玉芬”。
芬姐
玉芬的前夫牛二是个老无赖了,刚从监狱出来的他对玉芬骚扰不断,无奈离婚后的玉芬和马大帅相好,于是玉芬追随着他一起进城,但是马大帅进城路上遭遇不幸,被误关进了拘留所,所以玉芬先遇到了彪哥,为了表示感谢,玉芬就在彪哥家做些力所能及的,收拾家务做饭啥的,彪哥一看,玉芬这不就是奔自己来的吗?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姐夫横刀夺爱,两人当着彪哥的面坦白之后,彪哥着实难受了好一会儿。
不行还能去维多利亚找吴总的秘书阿薇,彪哥暧昧已久,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把彪哥整的是五迷三道,就以为人家看上了自己,直到当场被蹶,彪哥才意识到人家阿薇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这。后来彪哥又遇到了一个哑女,以及第三部的房东刘姐,但这些人都不能给彪哥一个幸福的结局,也难怪彪哥感叹:
但总有一人不离不弃,对彪哥是永恒的真爱,那就是饭店老板娘桂英,小翠的真·老舅妈。
彪哥落难时,给他送饺子的是桂英,彪哥失恋时,陪她喝酒是桂英,彪哥作妖的时候,任由她折腾的还是桂英。可惜桂英个头不够高,皮肤不够白,身形也不够瘦溜,彪哥始终没看上过桂英,也架不住彪哥实在太能折腾,他不仅把桂英的饭店整黄了,还自编自导了一出绑票骗赎金的戏码,试图在骗桂英点钱东山再起。被拆穿后,桂英也对彪哥失望至极,离他而去。彪哥进城务工的这段日子里,是事业爱情两头空,那问题究竟出在了哪?是彪哥能力不行吗?肯定不是,如果真没能耐,彪哥也不会有维多利亚的那段风光日子,而且彪哥的眼光和商业头脑也不差。
垂钓园的项目虽然是场骗局,但只能说是彪哥对于风险的预估不足,以及缺少投资经验和相关知识储备,导致了他缺少对于骗子的甄别能力,主要的错误在老钱,不在彪哥,后来改造饭店,主打养生补汤,这个想法放到现在这个年轻人都会喝温水泡枸杞,全民注重健康的年代,其实很超前。可是十几年前的东北县城,一方面消费能力不像一线城市那么强,二是养生清淡的主打补品也不符合东北人民的饮食习惯。
这才导致了整个项目的失败。后来他和马大帅把美容院搅和黄了,彪哥就提出过要不把美容院改成健身房试试,他们还特意去了大城市铁岭取经学习。
近几年的三四线城市健身会馆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如果当时彪哥真做的话,不一定会失败,可惜在302国道与马大帅一役之后,这个想法也随之成了笑谈。
就算是后来的精神分析所虽然天马行空,但是随着心理疾病越来越被大家重视,放到现在说不定也是可行的,可惜彪哥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让他不能有着长足的发展。当然彪哥的失败也不仅如此,还有他性格中的那些弱点。
比如好面子,彪哥经常会为面子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比如戏里刚开场就是彪哥准备教训几个闹事者的大场面,明明一个部门十多个保安,彪哥为了面子偏偏选择单挑,先是一通大挠绝学,没能震慑住对方,酒瓶子一摔,咵,气氛就上来了,可依然没用,结果被人一通胖揍,直接干到桌子底下去,被人打的是鼻口窜血,听说客人走了又立马叫嚣。
就算后来人生走入低谷,但是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假装自己是个能手,比如第三部中的彪哥,为了谋生干上了医托的活,混的连房租都快交不上了,但是仍然告诉房东刘姐自己在医院正经是个领导。小翠两口子来看望老舅,结果硬要两人扮演医院代表,整的是两边谁都尴尬。
又比如说他的童心未泯,当然这是褒义的说法,说得不好听就是:
在比如口吞灯泡的名场面,比如要承包垂钓园,整了一套浮夸的西服和假头套,自己把自己装扮成了小丑,明明只有厨师的能力,偏要在学校以常务副校长自居,没啥文化却非要和老师探讨“亚娃、夏当”,诸如此类的事,彪哥干了太多太多。
当然这种性格也让他在某些事上显得很敞亮,一旦有需要用钱的时候,无论如何彪哥都会打好欠条,或双倍返还或加点利息,否则绝不收对方的钱。再比如最开始他听完小翠逃婚的经过后,得知马大帅没有钱,于是很仗义的就帮外甥女垫上了这笔钱。
找到骗子老钱之后,彪哥虽然打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场胜仗,KO了残血老钱,但是看到老钱那么惨,虽然自己也穷得叮当响,却还是拉着他一起吃了顿饭,听到老钱被人打折腿的经历,以及看到他悔恨的态度,彪哥还是大度的选择了原谅,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路上偶遇哑女,彪哥也没有动过坏心思,只是想着互相照顾,顺带帮着找找家人。
人就是这么复杂,有善良可爱的一面,也有虚伪下作的一面,更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面,也就是这种复杂性,构成了一个鲜活真实又耐人寻味的范德彪。
大半生碌碌无为,却又不甘心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现状。
虚度余生
这种拧巴的状态就像彪哥最爱的麻花早餐,让他挣扎地活着,却活得很挣扎。
第三部快结尾时,失意的德彪决定告别这个世界,写下了一封遗书,而这封信无疑是对彪哥一生最准确也最凝练的概括:
彪哥的人生虽然笑料百出,但只要你看懂了范德彪,懂了这个角色身上背负的悲剧属性,就会为他感到心酸,这也是“彪学盛行”的原因。
各种范德彪解读
这个人物的故事非常适合解构,这种解构又不是那种单纯的哗众取宠,甚至你能从其中体会到一丝感同身受。人人都需要范德彪,但是想想看,每一个被现实摧残过又不愿意将就此生的人,谁又不是范德彪呢?
你说你有大大的梦想,他们说你又在做梦了。你觉得自己天生不凡,却在某个睡不着的夜晚,在被子里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和那些普通人没啥区别,你又不想承认,你又无法抵抗,你能怎么办呢?
不得不说,范伟老师的表演给这个角色注入了灵魂。
在整部剧里,德彪这个角色的魅力甚至超过了赵本山大叔饰演的主角马大帅,两人的多场对手戏也都让人印象深刻,忍俊不禁。
都说一部马大帅,半部电影史。
不仅如此,这部剧同时也是东北一个时代的横截面,除了主角们近乎真实的表演,你还可以在这部剧中看到东北小城16年前的样貌。那时的开原还是全国的百强县市,虽然不比一二线都市那般繁华,但街头的人流熙攘,饮食娱乐这类第三产业的欣欣向荣,让这个城市当时看上去还是一派朝气。
可谁能想到,十多年之后,随着人才外流、产业凋敝,整个城市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朝气。剧里曾经出现过的废弃厂房、耸立的烟囱、红砖的平房,是这座重工业城市曾经辉煌的证明。而这些,或许会在未来以一种更加难以言语的情感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东北狠人范德彪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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