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中,同为全真七子,丹阳子马钰与长春子丘处机不论是从性格、气度还是修养上,都截然不同,代表着两种方向。为此向读者提示一个问题,他们谁才是道家修炼的代表,应该成为修道人的典范?
01 马钰气度谦冲
要想知道他们谁是道家代表,就必须知道他们的思想行为表现。丘处机大家都比较熟悉,对马钰还不熟悉,有必要多介绍一下。马钰因为梅超风突然现身崖顶,危及到郭靖和六怪的安全,才被迫和郭靖一起回来,向六怪坦白来意。
六怪吃了一惊,他们知道马钰道号丹阳子,是全真教教祖王重阳的首徒,王重阳逝世后,他便是全真教的掌教,长春子丘处机还是他的师弟。只是他闭观静修,极少涉足江湖,是以在武林中名气不及丘处机,至于武功修为,却是谁也没有见过,无人知道深浅。
……马钰道“敝师弟是修道练性之人,却爱与人赌强争胜,大违清净无为的道理,不是出家人所当为,贫道曾重重数说过他几次。他与六侠赌赛之事,贫道实不愿过问,更与贫道没有半点干系。两年之前,贫道偶然和这孩子相遇,见他心地纯良,擅自授了他一点强身养性、以保天年的法门,事先未得六侠允可,务请勿予怪责。只是贫道没传他一招半式武功,更无师徒名份,说来只是贫道结交一个小朋友,倒也没坏了武林中的规矩。”说着温言微笑。
马钰道:“贫道云游无定,不喜为人所知,是以与六侠虽近在咫尺,却未前来拜见,伏乞恕罪。”说着又行一礼。
原来马钰得知江南六怪的事之后,心中好生相敬,又从尹志平口中察知郭靖并无内功根基。他是全镇掌教,深明道家抑己从人的至理,雅不欲师弟丘处机又在这件事上压倒了江南六怪。但数次劝告丘处机认输,他却说什么也不答应,于是远来大漠,苦心设法暗中成全郭靖。否则哪有这么巧法,他刚好会在大漠草原之中遇到郭靖?又这般毫没来由的为他花费两年时光?若不是梅超风突然出现,他一待郭靖内功已有根基,便即飘然南归,不论江南六怪还是丘处机,都不会知道此中原委了。
六怪见他气度谦冲,真是一位有道之士,与他师弟慷慨飞扬的豪态截然不同,当下一齐还礼。
马钰本来不想见江南六怪的,因为他偷偷来到大漠,就是为了在暗中帮助郭靖提高内功修养,而不是为了让人家知道的。用马钰的话来说,就是不喜为人所知。为什么不想让人家知道?因为人家知道,其他人的注意力就会投射到具体的人身上,就会引起不必要的恩怨。这是道家人士所应该避免的。避免不必要的纷扰和矛盾,尽量使自己的思想和行动更加平均化,平衡化,这是道士修炼后应该出现的气质。
表现出来,就是谦冲的气度。而气度是内在修为的外在表现。这种谦冲的内在修为,不仅需要数十年的阅读和思考,更需要结合世间兴衰来具体考察,并适应性积累。在理解了天道人道之后,内心才会化育出足够多的雍容,表现在外形上,就是谦冲和蔼的感受。而马钰就已经修炼到了这个程度。
02 马钰与丘处机相比较
气度谦冲的马钰,能不能就必然代表道家修养的最高标准?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必须深入分析他与丘处机之间的异同。
他们首先都是道士,是全真教的道士,同一师承,具有相同的道家法脉。但马钰和他的师弟丘处机之间又存在很大差别。江南七怪教育的郭靖和丘处机教育的杨康之间的嘉兴比武,实际上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道家中马钰代表的谦和派与丘处机代表的爆裂派之间的比较。他们之间有很大不同。
第一,好胜心程度。丘处机本身非常喜赌好胜。好胜心,意味着抬起一方的同时,压制住另外一方。世间人多数比较好胜,好胜即是好生。只有胜出,才能稳定占据更多生活资料,才能确保生存。所以,好胜是人基于生存本能的内在需要。作为这种本能的表现,不论同事之间、家庭之间、地区之间、体育比赛或者其他种种,每一方都希望自己能够获胜。基于各种原因,失败方尽管有的表现得优柔大度,但内心都会因此产生挫败感和憋闷闷的愤怒。
第二,清净自守程度。只有内心真正无所谓,才能真正做到无为。丘处机像个江湖游侠,到处惹是生非,以爱国为名砍啊杀啊的。这种行为,虽然具有合理性,比如只有具备强力格斗能力,才能在乱世纷纭中确保全真教稳定存续,但终究有违道家清净自守的基本教义。马钰不喜为人所知,教郭靖练习内功,还要千叮嘱万嘱咐,不能告诉他的六怪师父。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年,期间没有出任何事,可见马钰这两年之中,一直都是稳定教学,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和安守的。
第三,脾气暴躁程度。大家往往能够发现,修养高的人往往脾气柔和,修养低的人则往往脾气很大甚至暴躁。脾气暴躁的人,意味着他们自控能力很弱,说明没有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沸腾。这样的人的外在气质,就是经常心烦易怒,容易横眉冷对,眼中往往展现凶光或者狠光,甚至这种内心沸腾在某种形式下,会被世人称为霸气。而能够抑制自己内心的人表现在外,就是气质很平和,眉眼之间充满着和蔼,同时行动也比较平静。
第四,江湖名气不同。谁参与江湖,并且在江湖互动中取得更多胜势,谁就能拥有更多的江湖名气。因为丘处机积极参与江湖纷争,希望借此按照道家需求塑造出社会平衡,所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比较大。而马钰因为固守清净无为,很少参与江湖斗争,所以他基本上不为人所知。这样一比较就可以发现,马钰在江湖名气上还是输了一筹。
马钰和丘处机异同如上。马钰认为丘处机积极赌胜,有违道家清净修为,不是出家人当为。那么,道家的出家人应该如何作为呢?
03 真正的道家修为
丘处机实际上是托身在道家的江湖大侠,即披着道袍的豪情侠客。而马钰则更是守住道家基本盘的出世修行者。他们两个,一个代表入世的道家修为,一个代表出世的道家修为。仔细想想,他们实际上是代表着道家的两种基本取向:在清净无为中自我修行与在积极面世中降妖除魔。
这里需要讨论一下道家修行的基本盘。道,指的是全宇宙内的运行法则,这种宇宙法则用中国人的语言表达出来,最好的就是“道”,在西方人眼中,它代表着深远无界的自然法则。
这种道,对修炼道的人士的基本要求,抛弃那些会阻挠深入探索道的内涵的各种杂念,身处清净之地,以作出清净之思。这是道家教义得以产生和传播的根本所在。由此产生了它的基本盘。而它的基本盘的基本要求是:平和、寡淡、与人为善、视物均衡和清静无为。
在这个基本盘前提下,道家的使命却既是清静无为,也是降妖除魔。清静无为,是道家的自体要求,而降妖除魔则是对社会他体的要求。为什么要降妖除魔?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些妖魔打破了原有的社会均衡。
这就要求道家应该平时寡淡,关键时刻入世。入世与出世随时可以转换,不做执于一端的偏颇固守。这就意味着,真正的道家,实际上应该是马钰和丘处机的相互结合。
道家也是要救世的,同时它又要出世。出世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规律和风景,才能遍观世间,提炼世间规律。才能给世人更多精神上的指引。但是,只有入世才能把自己所得使用起来,运用所学所练,救助世人,使社会回归符合天道基础上的平衡。只有入世,才能引领世间走向更好,促进世间走向长久平衡。出世增加高度,入世加强宽度。
出世入世,应该随机而动。如果真正完全不参与世间运行,天天在那里打坐念经,似乎也没有对人间产生什么帮助,很有些白白浪费粮食的意思。所以,道家天生就有降妖除魔的任务,在神话空间上,表现为道家神兵神将去降妖除魔,表现在现实空间上,就是为民除害。丘处机追杀卖国贼官员,实际上还真是在履行这种降妖除魔的道家使命。
因为这两个方面,都很难达到非常高的高度,所以需要有人根据自己的品性的基本倾向,就近选择并且逐渐拓深。只有极少的集大成者,才能把这两者高度融合起来,根据客观需要,要么探索思想高度,要么拓展社会深度,以适应性地促进世间平衡。
就能够代表队道家思想境界高度的角度去说,还是马钰更具有代表性,这是道家思想高度的标志。丘处机则代表道家思想境界的具体实施,代表着实践宽度。所以,能够代表道家高度的,还只能是马钰这样的人。总而言之,丘处机代表道家宽度,而马钰则代表道家高度。喜欢或者赞同哪一个,则需要读者根据自己的需要去作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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