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的洞窟，于失序中回归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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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琦（重庆大学）

据《卫报》12月5日报道，“哥布林模式”（goblinmode）被公众选为2022年牛津年度词汇。这个词指的是“一种毫无歉意地自我放纵、懒惰、邋遢或贪婪的行为，通常以一种拒绝社会规范或期望的方式呈现”，俗称“摆烂模式”，是第一个由公众投票决定的牛津年度词汇。（12月5日澎湃新闻）

乍一看，此种状态似乎与我们平常所谓的“摆烂模式”并无二致。但其实，二者并不能完全划上等号。不同于摆烂模式的自我放逐和广泛适用性，哥布林模式更多的是2022年疫情居家生活背景下，人们对无序生活方式的适应和对真实自我的放纵和接纳。最典型的，上半身西装革履，下半身棉鞋秋裤，这几乎是每个居家办公人、学习人的常态。在疫情防控的大背景下，线下社交被迫终止，人与人之间的具体连接被切断，与之相应的社会规范和社会束缚力相对减弱，在日复一日的不修边幅中，人们开始与那个真实且未经加工的自己和解。甚至，习惯于这样封闭且无序生活的他们开始拒绝“解封”，拒绝回归到那个井井有条、不得不一丝不苟的现代社会公共空间。牛津大学出版社指出，2022年上半年“哥布林模式”的使用率有所上升，当时许多国家正在放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限制。“从表面上看，它抓住了那些拒绝回归‘正常生活’的想法，或者反抗了社交媒体上越来越难以达到的审美标准和不可持续的生活方式的人们的普遍情绪。”现代社会结构已愈来愈趋向原子化，隔离封控，恰好给了人们一个从繁忙社交中抽身出来喘口气的空间。

同时，哥布林模式也是对当下社交媒体文化中的虚假与不真实性的反抗，是“反美学”社交的一种体现。最近两年，关于“那个女孩”的话题在Tiktok上大行其道，“那个女孩”外形漂亮、生活健康、作息规律、积极向上，是世俗眼中标准的“好女孩”。但说到底，这不过又是社交媒体所营造出来的另一种社会规训。社会心理学家费斯汀格曾提出“社会比较理论”，认为“人们具有通过与他人进行比较，从而确认自身观念与能力的倾向。”特别是在当下的互联网环境之中，人与人之间的接触面扩大，比较行为加剧，为了不落后于他人，人们不得不带上精心构思的“伪装”面具。在这样的伪装压力之下，再加上由于疫情所带来的政治性抑郁倾向，不堪重负的年轻人选择了反抗和“发疯”“放弃挣扎，能快乐一天是一天”“我对成为‘那样的女孩’完全没兴趣，我可没时间吃健康的玩意儿”……几乎同时，在哥布林模式兴起之时，国内也刮起了“与素颜和解”之风，摆脱社会期望，回归真实和原始成为来自不同地区、不同文化的人们在失序生活中的共识。

但归根结底，哥布林模式的底色仍然是躲藏和逃避。害怕回归正常的社交生活，以反抗甚至略显堕落的方式对待社会期望，虽然可以在自我放纵中得以窥见真实的自己，获得放松与解脱，但作为社会分子的我们，依然需要走出洞穴，迈向这个真实而又残酷的现实世界。而哥布林模式作为2022年度词汇的最大意义，或许，就像词典的编纂工作者本·齐默所言的那样：“哥布林模式一词，确实是符合这个时代特征，是实实在在的属于2022年的表达方式。人们正在用全新的方式，看待社会规范。这给了人们机会，去挖掘社会规范，拥抱新的社会规范。”哥布林式的逃避和躲藏不可取，但它所体现出来的对真实的渴望和对原有不合理社会规范的反抗，却可以成为我们思考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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